红蓝白黑

 

如果说临时要来英国处理商务合作是一场意外的话，那在返回西班牙的飞机上遇到罗纳尔多，就是另一场意外了。

 

八月份整个欧洲都处在慢节奏中，高温让人提不起工作的兴致，几乎每一个梅西叫得上名字的海滩或者景点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航路挤得满满当当，他不得不买了一张红眼航班的头等舱机票，以此躲过旅游人潮。

 

“我知道了，我已经上飞机了所以，晚些再拿这些事烦我好吗？希望下飞机时能听到好消息！”带着点口音的葡萄牙语在身边响起，梅西听了个大概，脑子里还在匹配这半生不熟的声音和脸，他缩在宽敞的座椅，半个人都裹在厚厚的毯子里，一抬头，正看到罗纳尔多的背影。

 

上一场见他是什么时候？

 

梅西看着男人把登机箱塞到架子上，眨了眨眼，两人的视线便在空中对上了。

 

“梅……梅西？”显然没料到这次见面，罗纳尔多迟疑了一下，他甚至怀疑的看了看其他的座椅，确定这班飞机的头等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你好。”

 

气氛开始尴尬了，梅西在回应了那句招呼后便不再开口，他低头摆弄手机，希望能摆脱这一奇怪的感觉，比起熟人或者是陌生人，最难搞定的应该就是半生不熟的人了。很显然，他和罗纳尔多就是这一关系，同台竞技十余年，媒体笔下像是连体婴，总被拿来比来比去，但私底下，他甚至都没这人电话号码，可每次见面在媒体面前都看起来很熟一样——这很大一部分程度是罗纳尔多的错，葡萄牙人似乎特别想让媒体觉得他俩关系还不错。

 

他刷了一会ins，并没有看到什么罗纳尔多出行的相关新闻预告。

 

“你在搜我的名字。”

 

声音响起时，梅西尴尬的想要整个人团进毯子里。

 

克里斯看着他尴尬的样子，笑着拧开刚从架子上拿下来的水：“你也好奇？想看看我到底又要去哪家俱乐部推销自己？”

 

好了，还没见过这么聊天的，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先自嘲起来了。

 

“不是。”当然不是，梅西这夏天就没关注过这件事，要不是内马尔天天在俱乐部吐槽，他大概都不知道罗纳尔多的转会风波。

 

“不然？”克里斯挑起一边眉毛，他喝着水，喉结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压抑什么。

 

梅西并不觉得这时候接话是个好主意，他作为顶级前锋的嗅觉告诉他，罗纳尔多大概今天受了些憋屈，想要找地方撒撒气。

 

“也没什么。”梅西希望快点结束对话，空姐像是救星一样走了过来，提醒两人飞机即将起飞，葡萄牙人不得不坐回位置上，绑好安全带。梅西又往座椅里滑了一段，这架飞机的座椅可以抬升成一张单人床，过道那一侧还有隔断用的帘子，他刚伸手想去赶紧拉上帘子把罗纳尔多挡在外面，对方的视线就像是绝杀球一样投射过来。

 

“所以是什么？”

 

这对话真的幼稚的可以了。

 

“今天曼联似乎有比赛，你出现在这里很让人意外。”

 

说完，葡萄牙人的脸色就黑了。

 

踩雷了？梅西没看今天的比赛，但想想也觉得曼联队内现在应该气氛蛮尴尬的，他在巴萨见识过太多离队的不愉快了，这事发生在罗纳尔多身上一点也不稀奇。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替补登场的吉祥物，没人在乎我是不是提前离开了酒店。”罗纳尔多嗤笑一声，梅西总觉得他兜了个大圈子就是想来抱怨这一句，这行为可不太罗纳尔多。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看着上的份上他不太想聊这个话题——随随便便对别人家的球队说三道四这也太奇怪了，更奇怪的是罗纳尔多似乎一直想拉着他聊天，从伦敦到巴塞罗那可要飞一个多小时呢！

 

“也可能更糟。”罗纳尔多翻了个白眼，他低头玩着手机，但好像还在等梅西接话。

 

好吧，好吧，不就是聊天吗，也许我可以尝试让话题别那么危险，而且他看起来真的很糟糕，梅西抿了抿嘴，懊恼着自己刮了胡子让脸上失去了遮挡物。

 

“没人会放着想要努力赢球的队员在板凳上的，而且你还是罗纳尔多。”至少也有五个金球奖和五个欧冠了呢。

 

“哇哦，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赞赏真让人意外。”罗纳尔多饶有兴致的扭过了身子，他打量着梅西红起来的脸颊，细细品味着对方尴尬的神情：“所以，嗯？来自梅西的赞许？”

 

“我不太喜欢那么傲慢的措辞。”梅西尴尬的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而已。”见鬼的，罗纳尔多的心情比梅西预估的糟糕多了，一上来说话就这么夹枪带棒。

 

哈，谦逊低调，想到媒体给梅西的形容词，克里斯简直要翻白眼，媒体似乎对梅西总是格外的宽容，说他就是什么耐心，宽容，低调，提携后辈，到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自私自利，狂妄自大——拜托，自己拿了那么多荣誉，还需要继续证明自拥有这样做的底气给他们看吗？还提携后辈，王冠向来都是自己抢的，他可从没见过哪个王朝是谁拱手让出来的。梅西倒是提携后辈，提携来提携去，还不是被扫地出门一个都没养出来？

 

“我还以为老队友的转会能让你感觉好些。”看着罗纳尔多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梅西觉得这人心里应该已经开骂了，他希望这人最好能维持表面和谐，然后俩人到站各奔东西。

 

“哈？因为有了五个欧冠所以就不再需要了？”克里斯语气嫌弃的重复了卡塞米罗的话：“给自己设限是一件蠢事。况且我不觉得有人会嫌奖杯多。”

 

欧联杯就不是奖杯了？人家穆里尼奥还带队拿了一条龙呢。

 

“那你这次去巴萨罗那，是打算……”罗纳尔多的踢法确实不太适合现在的曼联了，巴萨现如今有了正印中锋，如果罗纳尔多过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心里受伤的美凌格可能会火烧诺坎普再来几次丢猪头事件。

 

“我才不去。”葡萄牙人立刻打断了他的猜测：“倒是你，这次回去是打算做什么？去看看那个波兰人穿着你的号码登场？”

 

这句话成功的让阿根廷人表情出现裂痕，克里斯笑的更加得意：“他这一年多捆绑你的新闻可真不少。”

 

“我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一说到莱万多夫斯基梅西就头疼，他从不知道一个荣誉奖项的后劲这么大，他甚至怀疑波兰人梦里都是自己获奖的画面然后在里面无数次上演着心碎戏码，不至于，真不至于。

 

废话，你之前都是在跟我抢，我可不是那么唧唧歪歪的人！

 

克里斯翻了个大白眼，觉得这些投票人的眼光真的一年不如一年：“等着瞧，今年本泽马拿了金球奖看看他会不会再多嘴。”

 

“我猜不会。”梅西小声说。

 

这幅窝囊样让克里斯又给了他一个白眼，梅西决定口头予以回击。

 

“刚刚是门德斯的电话？”

 

“怎么？终于忍不住了？你也想嘲讽我找不到下家俱乐部？”终于，话题到了正确发展的方向，克里斯心底的怒火蓄势待发，他确实想要抱怨想要咒骂，这见鬼的每个人都在劝他不要闹了，太难看了，急流勇退带带新人不好吗？

 

不好！绝不会好！什么坐板凳的下马威，排除体系之外，都是扯淡！没人能让他屈服，也没人能拦住他，想都不要想！

 

“只是问一问，ney最近说了很多你的新闻，还说你有一个本子，里面好多假新闻要算账。”

 

看看，这就是顶级前锋，踩雷都不是一个一个来，上来就把一片全踩爆了。

 

“他不好好和姆巴佩抢球权，还有空关心我的新闻。”

 

“这本来也没有抢不抢一说。”梅西觉得他们误会很大。

 

“说实话，你们要是不知道怎么分配，可以让塞尔吉奥来踢，他点球率还不错。”听起来像是建议一样的嘲讽让克里斯深情得意，梅西觉得谈话又开始变得幼稚起来，他可不想和罗纳尔多在天上对喷垃圾话。

 

“其实这也跟我没关系。”想到更衣室的氛围，梅西有点累：“我只是来巴黎帮忙，随他们吧。”

 

“当保姆的感觉还不错？“

 

“大概……也就那样。“

 

对面传来了罗纳尔多失望的嗤笑声，梅西忽然就不开心了——这就搞得好像自己在摆烂了一样。

 

“年纪大了，总要有所取舍。“梅西低声为自己解释，他还能再拼一拼大力神杯，他今年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世界杯保持状态，他不知道自己今年能走多远，但只希望不留遗憾。

 

飞机颠簸了一会儿，梅西闭上眼，昏昏沉沉的几乎睡过去，然后他就听见了罗纳尔多的声音：“我不想做取舍。“

 

贪婪从不是坏事，至少对罗纳尔多而言，从来不是。

 

“就知道……“闭上眼的阿根廷人轻声回应。”那就祝你好运了。“

 

梅西打算结束这场对话了，他从不知道自己能和罗纳尔多聊这么久，甚至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也许有机会，他们还会聊更多，他们的相同点注定了两个人的话题不会少。

 

但罗纳尔多永远是打破计划的那个，他不喜欢顺应潮流搞什么急流勇退体面收场，就同样注定了他不会随随便便的被其他人把控节奏——那些妄图让他停下的，不过时自己陷在泥潭里还想拉他下水的行尸走肉，没人能为别人决定边界与价值，他就是喜欢战斗到最后，无关体面与否。

 

“你有想过没？“克里斯忽然问。

 

“什么？”

 

“这个夏天没想过我会去巴黎吗？”克里斯饶有兴致的看着梅西，对方睁开一只眼看过来，又慢悠悠的闭上了。

 

“那样塞尔吉奥大概会很高兴。”梅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脑补了一下罗纳尔多来了巴黎的画面，觉得教练大概会光速秃头不免有些可怜。

 

“得了吧，他才不喜欢我，他之前可说过你如果来皇马，住他家都行的发言。”

 

“这可真让人意外。”梅西小腿都隐隐作痛了，皇马曾经的队长给他的伤疤可真的不少。他瞥了一眼幼稚的像是在因此生气的罗纳尔多，哄孩子一样的开口：“如果你来巴黎，住我家也行。”

 

脸上飞机无线网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克里斯挑眉，把手机转了过来，上面赫然是门德斯发来的合同细则。

 

“你家最好游泳池，我希望房子朝南，冰箱里没有可乐。”